周羽兵

上北流

（明）解缙

三月藤江听子规，桐花细雨湿征衣。

遥知乡里逢寒食，处处人间上冢归。

——选自《藤县历代诗词选》

解缙（公元1369年—公元1415年），明朝大学士，官至内阁首辅，因恃才放旷、直言无忌惮而因言获罪，屡遭贬黜。永乐五年二月他被贬至广西，任广西布政使，途经梧州至藤县。

《上北流》是一首七言律诗，这首诗创作的背景是他被贬谪途中而作。贬途经过北流河（也叫绣江）的“鬼门关”水路时，需登岸向南流河再度从水路往贬黜之地急赶，“鬼门关”水路终点到南流河码头路段，沿途凶禽猛兽出没、毒虫横行，环境异常恶劣，在必须完成贬官每天非得走完30驿（1驿10里）指令性任务的苛政下，他不得不昼夜兼程。解缙途经古藤州，“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人感同身受，便赋诗寄情。我们可以从这首诗中感受古代贬官的记忆碎片。

“三月藤江听子规，桐花细雨湿征衣。”——春天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曾经蔚蓝明净的天空开始阴下一张老脸，洒下滴滴思亲的泪水，天地间的花草都从青翠拔节的氛围掉进了纷纷细雨的世界里。途经北流河汇入藤江处的藤州，他听到旧渡口老码头旁边树上的杜鹃鸟泣血声声啼，悲苦凄凉的心情不由漫上了心头。子规，又叫四声杜鹃，发出的声音极其哀切，犹如盼子回归，长夜鸣，声音凄切，故借以抒悲苦哀怨之情。此情此景，冲击着诗人寂寞孤独的心房，触景生情，不禁神情凄迷，闷闷不乐。

岸上雪白的桐油花落英缤纷，如新坟旧茔上飘拂的白纸凌条，徒增凄苦之情。此际烟雨蒙蒙，轻轻柔柔地在天地间飘逸，却又无声无息飘落，零零星星、湿润，打湿了衣服，倍感伤感，这样的“履新”令人无比失落，怎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奈何奈何！诗人笔下的诗“语言美、意境美”，可惜身处人生低谷，没有“思想美”，与宋代诗人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及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性情大相径庭。

“遥知乡里逢寒食，处处人间上冢归”——正值清明节，阴雨连绵，飘飘洒洒下个不停。如此天气，如此节日，诗人情绪低落，神魂散乱。人们在扫墓祭祖“心唤孤魂含泪曲，香焚野墓敬斯人”后归家的情景，此句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由人及己，出门行旅之人更能感到心境凄迷纷乱。因此，诗人感叹岁月悠悠逝无语，洪流滚滚过有声。漫漫长途艰辛，隐藏在浓浓的乡愁里。离开家乡多年，对故园家人越发眷恋，旧时风物，在回忆的光景里此消彼长。乡愁是与亲人欢聚时的点点滴滴，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不思量自难忘，清风夜，缕缕饭香，飘散思乡的记忆，正是“游走他乡思热土，魂牵离绪忆桑麻。清明祭祀天含泪，哪有儿郎不念家？”

明代诗人解缙所作的七言律诗《上北流》可以概括为：在乍暖还寒的三月，听子规杜鹃泣血，在细雨绵绵的寒食节中，看到纷纷而落的桐油花，被贬远离家乡的迁客倍加伤感，陡然触动诗人思乡、思亲、怀祖之情，从诗中可以掬出几分诗人对人生苦短的无奈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