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两盏之后,管家便扯到了开设抽盘厂的话题。
师爷告诉管家,目前正在筹划的梧州抽盘厂,打算设在府门驿对开的河边,明年即正式设立,负责征收盐税和其他杂税。现已确定,盐商运销食盐,每官盐一引,许带余盐四引,官盐一引纳银五分,余盐纳银一钱。外有多带,准许自首,每引征银二钱。开征的杂税,课征种类共十七类一千零七十五种,如商税、竹木税、谷米税、八角税、油榨税等,主要由主管府官包片包缴,所征杂税银两按季解缴梧州府,作军费开支。
“盐税与杂税都是明年设厂后开征。杂税开征对王府的财路没多大影响,但盐引征收的新规实行后,可招致更多商人到梧州运销食盐,到时,对王府食盐运销的财路恐怕就影响较大了。”师爷道。
“哼,我还是这句话,看韩雍这狗官能得意到几时!”管家阴沉着脸狠声说道。
师爷道:“韩大人现今正如日中天,前不久,皇上还将他晋升为左副都御史,可谓恩宠有加,谁动得了他?”
“只要上下合力,定可扳倒这狗官!”管家似乎蛮有把握地说道。
“怎个上下合力法?”师爷低声问道。
“就是王府、地方官员与朝中的官员一起合力参他。”管家说道。
“这韩大人因运销食盐的事得罪了你们靖江王府,难道也得罪了地方官和京官?”师爷问道。
“师爷你这么聪明的人都不明白。”管家说道,“这韩雍设抽盘厂,其实是与许多地方官员争利。过去这些官员控制着地方的食盐运销,盐商必须贿赂他们,才可行盐。如果日后食盐运销被韩雍统管起来,盐商都不去求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财路不是断了吗?又听说韩雍准备规定广东各府县交缴银两到梧州来,作军费之用。历来当地方官的,一是怕打仗,二是怕追钱。韩雍此举,不是把那些广东官员都得罪了?”
“有道理。”师爷点点头,兀自啜了一口酒,边夹起一块鸡腿边问道,“朝中的官员也与韩雍有仇?”
“朝中的官员与韩雍当然有仇。”管家嘿嘿笑道,“韩雍在广西征剿大藤峡,一战功成,得皇上恩宠有加,升职赏赐,随时都会有回京当朝官的机会。过去他曾任兵部侍郎,如果回去,说不定会获封兵部尚书,现今的兵部尚书就得让位。别的朝官嫉妒韩雍功高主宠,至于兵部的尚书、侍郎就更是惧怕韩雍进京抢位了。你看,这不就得罪了许多朝中官员?”
“噢,怪不得京城中有兵部尚书和六科给事中,地方又有十三道监察御史接连参奏韩大人与赵辅谎报军情,夸功希赏,不但在追责,还要求由法司问罪究治。”师爷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
“明白就好。”管家十分开心地说道。
师爷为管家再斟一杯酒,然后与他碰杯,边喝酒边问道:“管家为何对此情形如此清楚?”
“那是靖江王爷吩咐本人串联打点京官和地方官员一起参告韩雍,当然就知道许多内情了。”管家得意地说道。
“那可得花些银两。”师爷说道。
“只要能扳倒或者赶走韩雍,王爷舍得花钱。”管家说着,摸出一个小袋子放到师爷面前。
师爷捏捏那袋子,里面至少有二十两银子,紧张地向周围看了一圈,发觉除了管家,雅室中再无别人,便说道:“本人从来没有参与此事,管家明白的。”
管家笑道:“师爷先生不必过于紧张,不用你参与这事,只是有些什么消息,你及时给我说说就是了,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这倒不难做到。”师爷边说边将那袋银子收入衣襟中,又问道,“那些京官和地方官参了韩大人这么多,未见将他参倒,他反而被皇上恩宠有加,你们真的还能参倒韩大人?”
管家颇有信心地说:“你就看着吧,我们始终会将韩雍参倒!”
管家一仰头又喝干杯中酒,语气肯定地说道:“虽然韩雍等人将大藤峡的侯大苟一战剿杀,但大藤峡外的瑶乱一直未曾停过。那些逃出峡外的瑶人与原来就在峡外的瑶人联起手来,又与各地的乱党互相呼应,到处流窜闹事。年初时,就曾攻入高州府城和容县、博白县城,十月又夜入浔州府城。这些瑶乱还会愈演愈烈,闹出的动静比侯大苟时还要大。韩雍对前面的瑶人动乱还穷于应付,再有许多官员在背后不断地参奏他,如此腹背受敌,他早晚也会被整倒,至少也会被赶走!”
师爷听了管家这番话,感到韩雍真的有危险了。
正如靖江王府的管家所言,逃出了大藤峡外的瑶族武装又开始死灰复燃,而且正在把事情越闹越大。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