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雍以征收军饷为名，把盐和各类产品的税费都抓在自己手中，管得滴水不漏，把王府的财路都堵死了，连少监大人过去帮助王府向朝廷特批的盐引也无利可图了。”管家道。

“原来如此。”黄沁问，“王爷说如何可将韩雍扳倒？”

“按祖上的规定，各家藩王是不能过问朝政的，因此王爷不便直接出面劾奏韩雍，但如果少监大人与广西众官员合力，定可驱走韩雍。王府可以从中奔跑斡旋，向上疏通。”管家道。

黄沁低头沉吟片刻，问道：“王爷有什么由头劾奏韩雍？”

“把柄多的是！”管家说道，“这韩雍自从把所有饷费抓在手中，得了大把银子，便假公济私，大肆挥霍，整日醉生梦死，凡有好友亲朋，往来官员，都要盛宴厚赠，还以金钱珍品贿赂京官等。就此一条，也足以重重参他一本！”

“你可有什么证据？”黄沁问道。

“当然有啦。”管家语气肯定地说道，“韩雍这人气势十分嚣张，得意忘形，吃了喝了送了还不算，还敢写到诗中去。如此一来，便有诗为证了。”

“有诗为证？你能拿出一两首让本监看看吗？”黄沁道。

“当然可以！”管家从袖筒中随即拿出几张笺纸来，上面有从梧州府师爷处抄来的韩雍写的诗。其中两首为：

送钱学士

海珠尊酒惜分违，宦迹如君剩有辉。

丹诏特增循吏秩，锦袍重拥谪仙归。

舟横野渡明秋水，剑倚长天耀夕辉。

圣主临轩念耆旧，调元行见入黄扉。

送钱学士二

漫嗟清世隠才能，自古名高造物憎。

碧水丹山须暂乐，玉堂金马待重登。

一杯朝雨伤摩诘，万里秋风送季膺。

我欲从归归未得，海天长望起鲲鹏。

“这钱学士乃是韩雍的老友、死党，当然得盛宴厚赠而去了！”黄沁又看了几首有饮酒宴请内容的诗，不禁开心地大笑道，“哈哈，这韩雍真是百密一疏，这么轻易就让人拿到把柄了。”

“不但有饮宴的诗，还有馈赠珍品的诗。”管家又送上一首给黄沁看。

寄砚与宗玉白尚书

买得端溪砚一方，献归司马助文房。

挥毫濡墨紬思处，多少仁恩覆大荒。

黄沁道：“这广东肇庆端溪出产的石砚，天下闻名。韩雍送给白圭的想必是砚中的极品。”

“大人说得太对了！”管家说道，“韩雍不但送了一件给白圭，自己还留了一件，还专门写了一篇文字呢。”说完便送上一篇短文给黄沁看。

“噫！这端砚果然是珍品。”黄沁惊叹道，“韩雍竟还宝贝得要传给子孙后代，其贪贿之罪真是不打自招了。”

“嘻嘻，方才给大人看的这些东西还有些用吧？”管家颇为得意地笑着问道。

“当然有用！你可尽量多搜集一些这类证据。不过—— ”黄沁沉吟了片刻道，“单是贪贿挥霍这一条还不足以参倒韩雍。”

“那如何才能整倒韩雍？”管家有点失望地看着黄沁。

黄沁没有马上回答管家的问题，只是摸摸没有胡须的下巴道：“要参韩雍，就一定要将他参倒，如果参不倒他，反过来他必往死里整参他的人。”

“那现今要如何去做？”管家有点紧张地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广西还有不少官员对韩雍不满。”黄沁问道。

“有，有，大有人在！”管家连声说道，“在下所知的就有广西的按察副使张敩。张副使这人疾恶如仇，眼见韩雍如此贪贿蛮横，心中极为不忿，早就相通参劾韩雍，就是怕势孤力单，参不倒他，反受其害。”

“张敩与我也有交情，本人对他颇为了解，你可约他明日到我府中来商议此事。”黄沁说道。

“遵命。”管家高兴得连声说道。

其实，这张敩并不是什么疾恶如仇的清官。只是起初因靖江王府有经济上的案子，由管家出面打点贿赂，请他疏通，一来二往，双方也就熟了。此后，王府许多经济上的事也就由他护着，管家也经常给他不少好处。张敩索取好处的自然不单是王府，许多不法商人都会给他进贡，请他在官场中疏通保护。自从韩雍任两广督臣后，到处设下关卡，将税费征收严控起来，那些不法商人自然就不能再凭官场靠山轻易获取暴利了，给张敩的进贡也就少许多了。管家也趁机说因韩雍的管控，王府的收入也加倍损失，因此，给张大人的好处就少得多了，以此来挑唆张敩对韩雍的不满。其实张敩本人对韩雍深感威胁且忌恨。因为此前韩雍整肃两广官场，广西按察司副使周刚升任广东按察使，便被韩雍以其在任缺乏清誉为由，奏请朝廷罢免。张敩不禁兔死狐悲，总怕什么时候就整肃到自己头来，恨不得马上就将韩雍赶出两广。因此，在王府管家去请他的次日，他便来到了黄沁的府中。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