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我从供销科副科长提拔担任科长。开茶节前几天，厂里有一批电动采茶机急需送往六百多里外的久安乡生态茶园，我负责押车。

天刚亮，我就来到货车旁等司机张师傅。百无聊赖之际，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女工从我身边经过。

我问她：“这么早推车去干什么？”那女工没好气地回了句：“推你去医院。”我知道她对我有意见，她好几次想揩厂里油水，跟厂里的大货车外出办私货，我都没答应她。

这时张师傅刚好来了，而且也听到女工刚才说的话，顿时便骂起她来：“你这肥妹，说什么不好偏说这话？真是话都不会说。”

“肥你个头，你才不会说话！”女工不甘示弱，“老娘对你才没什么好话！”二人顿时吵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忘了拿出库单，便急忙向办公楼方向跑去。当我走出办公楼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那个女工和张师傅聊得喜笑颜开，不过，当她发现我走近货车的时候，便低头推着手推车走了。

我计划着早去早回，就催促张师傅出发。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出不到两公里，迎面驶来一辆农用四轮自卸翻斗车。也不知是路太窄，双方避让不及呢，还是确实被我们的大货车刮了一下，那农用四轮车突然头一歪，冲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司机呢，则滚到了旁边的水田里，糊了一身的泥。好在人无大碍。

我们把车停下来，等了几个小时，才被交警放行。张师傅大呼晦气。

又开了七八公里路，来到一个叫黑石坳的峡谷。张师傅一看，忍不住又骂起娘来了。用碎石铺成的山路本就不宽，两边竟然还胡乱停着七八辆单车、摩托车和板车。后来我才晓得，这些车是专程来拉山泉水的。据说黑石坳的山泉水泡茶特别好，六月天用它熬煮出来的茶汤，放一个星期后都不馊。

因为有了前面的教训，张师傅远远刹了车。谁知，后面有辆三轮车跟得太近，我们来得及他可来不及，只听“砰”的一声，货车被追尾了。

张师傅连声叫苦。他说10公里连出两单车祸，简直是前所未有、倒霉到家。他不敢再往前开了，他跟我讲：“你今天不要去了，赶紧叫厂里换人来押车。”我问他什么道理，他说：“你不记得肥妹一大早乱说的话了吗？我估计十有八九要出事。”我心想，跟肥妹吵架的是你又不是我，换我不换你有什么用呢？不过这些话我没说出口，因为厂里就他一个货车司机。

张师傅见我不理睬他，便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跟你商量个事，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算我没说过。”

“什么事？说。”

“我……我……”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肥妹有一车货在半道上，让顺路帮运回来，她答应给800元辛苦费，我跟你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你断了这个念头吧。”我毫不犹疑地拒绝了张师傅的提议。

“车放空回来也是放空。”

“顺路带货可以，但运费要交回厂里。”

“这个没有必要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运费不交回厂里就不行。”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什么也别说了，我就这脾气。”

张师傅见我转过头不再说话，便尴尬地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

随后，张师傅一路风驰电掣，直到把一车电动采茶机送达目的地，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