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CN45-0005





2024年10月10日

旧书的去向

晓 荷

一个我关注的博主发了新视频,主题是“旧书怎么处理”。我以为他要把送出旧书的过程深情款款地说道一番,没想到意想中的“煽情剧”却是现实中的“搞笑剧”。这位仁兄用戏谑的语调讲述了他对旧书的处理过程:清理出来的旧书在自家门口一排摆放,书脊朝上,书的旁边放一张小马扎,在下班时间拍照发到自己所在的小区微信群,说明自己的门牌号码,告知喜欢书的邻居可上门自取。然后,为避免给取书者带来尴尬,他选择在门内猫眼静静观察是谁取走那些书。在他的观察中,这些邻居们有坐在马扎上静静挑选的,也有蹲下很快就抽走一本的,但所取的书与取书人大都会产生一定的冲击,有的令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感慨,有的,则实属出乎意料。其中,一位大爷,取走的是美国作家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这可是公认的上世纪60年代描写美国“嬉皮士”运动和“垮掉的一代”的经典之作,令人暗暗揣摩大爷年轻时到底有着怎样的想法和经历;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拿走的是《一夜暴富》,这孩子,想什么呢?最让博主意外的是他楼上的邻居大姐,一个总是纵容孩子晚上在客厅打篮球害得博主不得安宁的家庭主妇,取走的居然是村上春树的《奇鸟行状录》,令博主瞬间觉得大姐不讨厌了——这部揭露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暴力罪行的书,与多少中国人的爱国热血相契合。

这位博主整理出来的一百多本旧书,在当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就被邻居全部取走,证明在这世上,爱书的人还是挺多的。我想,要是我在博主那个小区居住,应该也是取书人之一,那么,会有什么样的旧书属于我的缘分呢。

我手里也有许多师友所赠的旧书。数量比较多的,有作家杨彦老师以及文友燕妮所赠,占去其中一列书架的三层,颇为壮观。而我自己,却是个“守书奴”,书一旦到我手里,绝没有再转送出去的可能,即使是破损了的、缺章少页的,也不会嫌弃,而是珍重收起,喜欢的,依然一读再读。在舍不得送出旧书这件事上,可以说我是书方面的“葛朗台”,对于拥有书,我确实没有满足的时候,也舍不得哪怕是一本已经属于我的书离开我。我送出去的书,大都是同一本书,我有多册在手里,甚至,我会因为有人与我同好,对一本书恋恋不已,干脆专门买一本新的送给对方,而舍不得送出我手里那一本。但从心底里,我其实是更舍不得我在每一本书上留下的痕迹。我看书时,总喜欢在书的空白处写一写,有时写一个字、一个词的读音与解释,有时写自己读到此处的感想,有时甚至写对作者该段书写的评价,点点滴滴,都是很个人的,也有自己生命痕迹的意味。类似于这样的痕迹,一旦送出去了,我会觉得生命中仿佛少了一些很重要、很切身的东西,它们的去向一定会牵扯着我的心,令我在某一个时刻,倏然心痛。也是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吧,我的旧书,一直就静静躺在我的书架上,某个晨曦,我会再一次翻开它们,读印刷的文字,也读自己内心的过往。

但是,如果这些带着个人痕迹的旧书总不送出去,那可能世间又少了许多乐趣,甚至少了许多珍贵的文学财富。众人知道的一件事是:《红楼梦》的许多抄本里,有畸笏叟、脂砚斋的批注。《红楼梦》爱好者还知道的一件事是:畸笏叟、脂砚斋可能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群人。这本名著,一开始以抄本的形式在作者的亲友圈里传读,那时候就在正文的字里行间有至亲或知情者甚至也是策划人和参与创作者,以“畸笏叟”与“脂砚斋”之名作出各类批注,而后来,不排除有其他传读者对一些内容、一些字句的添加评注,也被当成畸笏叟、脂砚斋的批注内容流传下来了。这是一件雅事,而对于如今的《红楼梦》研究者来说,也成为珍贵的研究资料之一。如果当初《红楼梦》抄本拥有者都如我一般旧书不送,那么,大既就没有了这段文坛佳话,也缺失了这些极其宝贵的研究资料了。

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该向那位博主学习,也在适当时候整理一些旧书送出去?传递,可能是对一本书最好的对待吧?

愿每一本旧书,都能找到一个最有缘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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