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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0日

被郑重待之的大节

在旧时乡间,冬至是一个被郑重待之的大节。

这个“大”,除了体现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家人团聚围坐庆祝外,还体现在对农耕的重视——毕竟,冬至首先是24节气之一,而节气是农耕时代用以指导农事活动的重要依据。

其一,犁田晒霜。每年冬至临近,也是霜冻频繁时候。记忆中,这时的田野,早上时常被厚厚的白霜覆盖,朝阳初升时,冷暖遇合,又在上空蒸腾起云雾,与各家各户袅袅上升的炊烟相连相缠。老人和小孩都抱着火笼,蜷缩在向阳的屋檐下晒暖。家中的壮劳力却闲不住,一声“犁田晒霜咯!”便背起犁铧,牵着牛,走向白茫茫的田垌。

小时候总是不理解,离春耕还远着呢,天气这么冷,人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去犁田。后来才知道,这时候犁田,是为了翻晒土地,让藏身于泥土深处越冬的害虫病菌袒露于外,被霜雪冻死,为来年的春耕和丰收打下基础。难怪老家人有“冬翻深耕有三好,保水灭虫又除草”“冬耕多一遍,夏收多一石”的谚语。

犁田是个重体力活,也很讲究技巧,性子急的人容易翻车,犁得不是浅了,就是深了;没摸透牛的脾性的人,碰上犟脾气的牛驾驭不了,常常被牛拖着犁铧狂奔,留下犁田人在田里“望牛兴叹”。我就曾听过族中堂叔飞越几垄稻田,气喘吁吁地追回逃跑的牛,边鞭打边骂,但事实上并不较真,像是在训斥自家顽皮的孩子。

其二,晒红薯干。此前挖下的红薯,经过一段时间摊在地面的晾放,已经转化得又甜又糯。冬至是寒冷的开始,也是晒红薯干的最佳时候——既有充足的阳光翻晒,也有干燥的气候让红薯在晾晒的过程中不至于发霉,保证了红薯干的品质。

母亲是晒红薯干的好手,每年冬至前后,她精心挑选已经摊晾得微微发软的花心薯,大火蒸熟、剥皮、切片,又一一摊放在竹筛上,白天拿到太阳底下翻晒,夜里收回放在炉灶上,用灶火的余烬烘烤,如此反复数天。这样晒出来的红薯干,又香又蜜,韧劲十足,成为我们整个冬天解馋的零食。

她挖红薯也与别家不同——别人是一次性把红薯统统挖起,母亲爱惜粮食,觉得未到冬至,气温还比较宜人,细小的红薯留在地里,还有继续长大的可能。于是她不厌其烦地,先把大的红薯小心翼翼地从地里“掏”出来,再把掏松散了的小红薯和着泥土掩埋回去,待到冬至霜雪将临才全部挖起,相当于多收了一茬红薯。

冬至也是一个温馨浪漫的节气,既有就着“红泥小火炉”呼朋唤友喝一杯茶的温暖,也有“帘幕卷清霜,呵手试梅妆”的雅致——冬至到来霜雪至,寒梅也要著花了。

这些年,也许是人到中年,每年冬至临近,最先想到与冬至有关的古诗,却是杜甫的“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首句有感时间流逝,人事交替,岁月匆匆,后句在低徊慨叹中,仍努力振奋精神,为自己打气:过了冬至,白日渐长,天气渐暖,春天很快就回来了。

(梁 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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