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后,天气愈发严寒。家门口的菜地里,甘蔗在风霜中显得格外润泽诱人。晚饭后,我和家人散步时,突然心血来潮,匆匆回家拿起刀,向甘蔗地走去。回想起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那清甜的滋味了,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怀念。
童年时,甘蔗是一种珍贵的美味。记忆中,我第一次吃甘蔗是在寄居外祖父家的时候。外祖父是一个精瘦黝黑、精神矍铄的老农,他的双手布满了老茧,每一道纹理都像是岁月劳作的记录,诉说着田间地头的故事。外祖父拥有一大片菜地,那是他生命中宝贵的财富,菜地里还精心打理着一个鱼塘。每年,他都会在鱼塘边种植甘蔗,塘中的鱼儿游弋,塘边的甘蔗生长,它们都是家中重要的经济支柱。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初露,外祖父就会戴上他那顶旧草帽,扛起铁锹,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向菜地。他弯腰仔细检查甘蔗的生长情况,专注得就像在端详自己的孩子,时而轻轻拂去叶片上的露珠,时而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测量甘蔗的粗细。每次捕鱼后,外祖父总是不辞辛劳地从塘底挖出肥沃的淤泥,那股认真劲儿,仿佛在挖掘什么稀世珍宝。他将淤泥装满木桶,手提肩扛,一步步挪到甘蔗地,然后蹲下身子,用手将淤泥仔细培到甘蔗根下,嘴里还念叨着:“多吃点,快快长。”
那时,我常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忙碌的外祖父身后。他劳作时,我就在一旁静静地观望,或者自顾自地玩耍。有时我不小心添乱,外祖父也从不生气,只是直起身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脸上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从未训斥过我。他总是笑着砍下一条甘蔗,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熟练地削去外皮,然后递给我一小节。
在招呼我吃甘蔗的时候,外祖父又继续奋力地除草翻地。每当我吃到甘蔗节,就会急忙找外祖父帮忙削掉。外祖父一边忙于农活,一边挥舞着砍刀,嘴里念叨着:“甘蔗节也有甜味,没有节的甘蔗长不壮实。”他手中的砍刀在阳光下起起落落,与他专注的神情、微微佝偻却坚毅的背影,构成了一幅质朴而幸福的画面,这是我多年来记忆中最温馨的一幕。即使长大后,我也一直觉得甘蔗节硌牙,破坏了甘蔗的甜美。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品尝那熟悉的味道时,我对甘蔗节有了全新的感悟。
看那甘蔗,身姿笔挺,滋味甘甜,它所蕴含的蓬勃生命力与醉人的甜蜜,无一不是源于节的千锤百炼。人生之路,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生命的旅程中,我们总会遇到许多“节”,在走过一段坦途之后,新的“节”就会出现,磨砺我们的意志,推动我们不断成长和蜕变,赋予生命更深邃的内涵和坚韧的品性。这些“节”看似阻碍,实则是成长的垫脚石。现在,我不再抱怨,而是学习甘蔗的坚毅,迎接挑战,从一次次的磨砺中汲取力量,让人生如甘蔗经霜后更加香甜,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收获成长的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