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CN45-0005





2025年04月13日

那年盖新房

(黄盛后)

不知从何时起,回老家时,我总想去看看那座伫立在老村旧址村口的老屋。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静静守望着岁月的变迁,承载着我童年最纯真的时光。

细细算来,我离开那座老屋已有40多个年头。这些年,村民们陆续搬迁到新村。为了节约成本、加固新房墙基,大家拆除旧屋,将老砖头用在了新房中。唯独我家那座饱经风雨洗礼的老屋,因盖新屋时未用旧砖旧瓦,得以留存。

20世纪80年代初,随着我的兄弟姐妹逐渐长大,狭小的老屋愈发显得拥挤不堪。哥哥们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于是,盖新房的计划在父亲心中悄然萌芽。每到冬天农闲时节,父亲便带着哥哥姐姐们踏上前往西岭山的路。西岭山生长着茂密的杉木,父亲说,自己去深山扛木料,不仅价格便宜,还能省下一笔不菲的运输费。就这样,他们不辞辛劳地往返于西岭山和家之间,历经两年,终于备齐了盖新房所需的木料。

夏收过后,全家人都投入到紧张而忙碌的盖新房的准备工作中 ——围田踩泥垛砖烧砖。全村的青壮年和耕牛都聚集在一块水田里,在炎炎烈日下,耕牛在水田里来来回回地踩泥。人们吆喝着,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滴进那浑浊的泥水里。直到把砖块泥料踩得像面团一样柔软,这项工作才算完成,而这往往需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垛砖也是个技术活,要先打土坯。从踩好的泥料中切下大块泥,用力和好后,再把泥使劲砸进木砖模具里。用泥板压实,接着用铁线木架沿着模具面刮去多余的泥巴,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坯砖就做好了。泥砖晾晒干后,便邀请村里邻居和亲朋好友前来帮忙。在田里挖好东西南北四个大灶,沿着灶将砖头围成一个圆形大砖窑,烧窑的大工程就开始了。每次安排四个人守在灶口添柴,四五个小时轮换一次。烧窑的日子里,窑火昼夜不熄,照亮了黑夜的天空。大家满心期待着烧出一窑好砖,可好事多磨,偏偏在烧砖窑时出了意外。由于装窑时有人不够细心,装的基础不够牢固,等砖烧得差不多时,砖窑突然倒塌了一角。所幸没有伤到人,但砖头却不够用了。老屋还住着人,不能拆除取砖,只能先盖四间房,剩下的两间,直到我读高中时才得以盖好。

盖新房的过程繁琐又辛苦,从挖地基埋墙脚,到立门头、搭建楼层,再到楼顶装梁柱、搭条盖瓦,每一步都凝聚着众人的心血。帮忙的大多是村里的青壮年和亲戚朋友。

在全家人的共同努力下,经过整个秋冬季的忙碌,四间新房终于迎来了封顶盖瓦的时刻。新房子盖好后,我们兄弟姐妹们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到新房子里铺床,晚上就睡在属于自己的新房间里。收音机也被搬进了新屋,大家轮流收听。又过了一年,新房子外墙粉刷一新,我们终于彻底告别了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屋。那一年,我读小学四年级。

如今,父母亲已相继离世多年,姐妹们也都出嫁成家,兄弟们纷纷盖起了砖混结构的新楼房。20世纪80年代盖的砖瓦房,也逐渐变成了旧房子,和那座沧桑的老屋一起,慢慢走进我们记忆的深处。

我在外学习工作已有三十多年,搬了两次家,居住环境越来越舒适。在时代的浪潮中,乡村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在村里盖房子的那些事,却时常在我的记忆深处被梦唤醒。在梦境里,常常出现日出日落时袅袅升起的炊烟,鸟鸣回荡在深巷的场景。那是我对过去岁月的深深眷恋,也是对故乡难以割舍的情怀,那些关于盖房子的点点滴滴,都将永远镌刻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灵魂深处最温暖的记忆。 (黄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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