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去,谷雨又至。听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雨声,我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些年一粒粒谷子的故事。
在我儿时的老屋里,放着一张硕大的雨棚布。布长大概两三米,宽一米多,雨棚布四角各有一条小绳子,用来扎紧布料之下装有稻谷的袋子。在我的记忆中,每到收获季节,雨棚布下面总会放着十多袋用塑料袋包装好的稻谷,那一粒粒金黄色的谷子,是一家老小的口粮。
20世纪70至80年代,农村缺乏粮食。每当我看见父亲揭开雨棚布,将一小袋一小袋的谷子倒入箩筐挑去碾米时,父亲的神情总是十分严肃。那谷子的明黄色,映衬着父亲棕黄色的肤色,他倒谷子时发出那沙沙作响的声音,似乎是一场无声的仪式。
谷雨来临,窗外飞雨。那个时节,老屋里十分安静。在雨棚布之下安放着的谷子逐渐变少,一颗颗谷粒,也像阳光,温暖着我们一家。父亲忙着解开谷袋时,我经常会跑过去帮忙,摩挲着一粒粒谷子,就像触摸着一颗颗人间的珍宝。
小时候,我经常跟随父母亲到田间劳作。从中,我清楚地知道一株禾苗从分蘖、打苞、扬花到稻穗的渐渐饱满,轻轻低头,乃至变得一片金黄的过程。它们每一步成长,都有着农民辛勤的付出。
我懂得珍爱谷子,是从一场大冰雹开始的。
1985年秋季的一天,突然天降暴雨,还落了一场大冰雹。田里的谷子大部分都被洪水淹了,即使没淹也被冰雹砸落到地上。看着一片狼藉的稻田,母亲心疼极了。在那些颗粒无收的日子里,母亲天天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到田里去“扫谷”——谷子掉到地上沾了泥巴,很难扫。而且,让人感到更为沮丧的是,“扫谷”得蹲在炎热的太阳底下,一步步挪动身子,把细小的谷子扫起来。这工作不但要耐心,还要耐得住汗流浃背的辛苦。有好几次,我们都想放弃了。但是母亲说,这些谷子扫回去,即使不能碾了做饭吃,也可以碾碎饲养猪鸭啊!“我们要懂得珍爱粮食!”听了母亲的话,我们只好蹲在田里,顶着烈日继续埋头工作。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再也不用到田里去“扫谷”了。然而,每当我想起谷子的稳重、低调、含蓄,想起每一粒谷子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便充满了敬仰之情。
(李翠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