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市第五中学初三2202班 唐敏惠

春日的阳光像刚化开的蜂蜜，稠稠地流淌在杜家木楼的飞檐上。我蹲在奶奶的针线筐前，看她用竹篾扎出绣球的骨架，绯红的绸布上绣着精美的蝴蝶纹，蝴蝶翅膀上还点缀着细碎的银铃铛。

“阿妹你看好了，绣球里可住着会说话的蝴蝶。”奶奶的银镯子叮当作响，她将绣球放在手心，阳光穿透薄绸时，那些靛蓝色的蝴蝶纹突然活了过来，翅膀上细密的针脚竟是一串串壮锦特有的“万字纹”，在光影下流转出神秘的波纹。

农历三月三的清晨，寨子里的木棉树缀满红云，我握着奶奶新制的绣球挤进歌圩。绣球上的银铃在我的奔跑中发出清泉般的声响。广场中央的竹竿架上，上百个绣球随风摇曳，像一群振翅欲飞的彩蝶。当阿姐们唱起迎客歌时，绣球便化作流星雨划过天际，银铃叮当与芦笙的鸣声缠绕成春天的和弦。

我摊开手掌，看见蝴蝶翅膀的纹路里还藏着更深的秘密——每片蝶翼都由十二片菱形绸布组成，靛蓝的染料里掺着捣碎的蓝靛草汁，那是奶奶说过的古法染色。

回家后，我缠着奶奶问个不停。奶奶从樟木箱底翻出褪色的绣样，发黄的棉纸上，蝴蝶纹分云雷纹、蛙纹交织成迷宫般的图案。“这是祖先用针线写的天书。”她枯槁的手指抚过纹样，“万字”纹绕着太阳转九圈，雨水就顺着纹路渗进田垄；蝴蝶须子上的锁链纹，能把山那边的福气牵回家。

暮色染红窗棂时，奶奶教我剪裁最后一片蝶翼。锋利的银剪划过绸面，剪出十二个严丝合缝的菱形，“壮家姑娘七岁学剪花，九岁学绣蝶，这些纹路早在我们出生前，就在外婆的嫁衣上飞了千百年。”她将丝线穿过针眼，针尖在绸布上点出星星，“你看，这蝴蝶的眼睛，要留个活结才好看……”

当窗外的木棉飘落最后一片红云，我的绣球终于缀上了第八十一颗银铃。那些沉睡在纹路里的古老密码，此刻正在月光下舒展羽翼。蝴蝶翅膀上每一道褶皱，都藏着祖先丈量过天地的手温；每一声银铃的震颤，都在复述着穿越时空的密语。

当春风再次托起绣球时，我忽然听懂了奶奶的话——这些飞舞了千百年的蝴蝶从来不是在展示美丽，而是在用针脚丈量时光，用丝线编织永恒。就像歌圩上永远年轻的山歌，把祖先的智慧，绣进了每一个接住春天的人心里。

（指导老师 严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