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时节，我在山上祭扫，接到黎师傅的电话，说我家厕所下水管堵塞，浸入二楼，并且同意帮我解决问题。黎师傅是我爸妈留下的小楼改造时请来的贴瓷砖师傅。弟弟在外工作，委托我跟进改造事宜，所以我跟装修师傅接触最多。

介绍黎师傅给我认识的那位亲戚说，这个师傅手工挺好。弟弟一听就觉得好，又看了黎师傅贴瓷砖的项目，果然线条平直，严丝合缝，观感非常舒服。就这样，弟弟把黎师傅请回来做瓷砖改造部分。

贴楼顶瓷砖时，果然应了亲戚所说：“他会主动帮你想，帮你省不少事。”原来楼面放线偏差大，排水坡度不够，排水问题困扰许久。黎师傅贴砖找坡时发现问题，进行整改。大热天，黎师傅他们在毫无遮挡的楼顶上，被太阳晒得满身汗水，一桶浆一桶浆往地上铺展，一点一点让瓷砖面与放线器放出的线条相吻合。黝黑的皮肤，记录了艰苦的劳作环境，记录了汗水浸泡的辛劳，成为他们的职业标配。

闲谈中，他了解到弟弟打算日后在楼顶栽花种树，于是重新把楼顶排水口凿低，在旁边围墙开凿侧排口，接通排水管道；联系焊接师傅干活。做完，他站起身拍拍手：“妥了，这样再多树叶飘来，也不会塞住排水口，楼顶肯定不会积水！”果然，夏日连场暴雨，楼顶排水顺畅，过去常见的积水现象再也没有了。

事情发生在弟弟请人把室内旧瓷砖撬起之后。撬瓷砖的工人做工非常野蛮，一点不帮主家顾惜。当时黎师傅就好心提醒过撬瓷砖的工人：撬厕所瓷砖时应该用木板盖住蹲坑口，防止碎渣掉落，堵塞排污管。但是那帮人还是没盖好，造成碎渣塞入排污管，过去建的老房子排水排污不分管，堵塞由此产生。黎师傅在立面脚手架整理外墙翻新瓷砖时，从窗外看到二楼地面汪着水，马上查看，发现险情。

当日，黎师傅的工作伙伴因清明扫墓没到工地干活，他独自凿开化粪池盖板，顶着化粪池的恶臭，把一根钢筋伸入排污管，一点一点把塞在里面的砖块水泥渣捅出来。难为黎师傅就这样，脏着，臭着，坚持工作一个多小时，看着积在二楼的水哗哗往下排，才重新盖上化粪池盖板，搅拌水泥砂浆封好板缝。然后打扫二楼，把不能自然排去的积水扫入厕所，我这才放下心来，非常感谢他帮了我们大忙。

黎师傅告诉我们，干他们这行，行内叫瓦工。入行时，师父就跟他说过，当瓦工很苦，蹲地挂墙，雨淋日晒，手工不好找不到活，手工要好非得下一番苦功。他想，瓦工再苦，难道还能吓倒一个当过兵的人？在室内，再昏暗的光线，腿脚蹲得再累，也要坚持把线放准，把砖缝对齐，把砖贴合，不留空鼓；在外墙，在楼顶，即使脚下离地几十上百米高度，也要不怕日晒雨淋、不怕登高危险，把活干好，对得起瓦工这个行当。贴瓷砖，往往是一栋房子的最后工序，贴瓷砖不能只管贴瓷砖，要了解其他工序，有查漏补缺的责任感，帮业主把房子可能出现的问题兼顾到，不让业主后续面对难题。所以十年里他在建筑这行把自己变成一个“杂通”。

看着黎师傅笑哈哈，憨厚而开怀，我深有感触：黎师傅是一个瓦工，但也不仅仅是一个瓦工，劳动者的荣光就是在这样默默奋斗中闪耀。